城市夜话
随着政府出台拉动内需、刺激消费发展城市地摊经济的系列政策，越来越多的市民喜欢走出家门，去享受闹市的烟火气，感受都市生活的繁华，融入城市的夜生活。
入夜，华灯初上，石坪桥桃花溪畔的小花集市灯火辉煌，人头攒动。一路走过去，烤肉串、章鱼丸子、煎饼果子、水果沙拉、柠檬茶、工艺饰品、儿童玩具……种类繁多，数不胜数。
在一个售卖干花和玻璃饰品的摊位前，我流连忘返，每一件宝贝都那么精美绝伦，让人爱不释手。摊主两夫妻很忙，不停地收款、包装，微笑地对客人说着欢迎光临、请慢走的客气话。
他俩都气质不凡，长相出众，尤其女的身段窈窕，五官深邃，非常漂亮，我似乎觉得他们有些眼熟。
想了一阵想了起来，半年前我跟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。
一口气选了他家的玻璃花瓶、水杯和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花球，配了薰衣草、玫瑰花、千日红、黄金球等品种的干花一大把。
说起这夫妻俩，一段半年前的往事又清晰地浮上眼前。
02
除夕这天，我们一家人庆贺哥哥乔迁之喜，去他家吃团年饭。
按老辈人留下来的规矩，团年饭的酒菜上齐后，要恭请故去的长辈先入席“吃”，晚辈们找个清净之地焚香点烛给他们烧了纸钱 ，热气腾腾的团年饭才可以开吃。
美酒佳肴，亲情最暖。团年饭从中午一点吃到了下午六点半。菜热了又凉，凉了再加热，一家人围坐一起，筷勺你来我往，杯壁叮当作响，推杯换盏间，笑语满堂响。
其乐融融的氛围下，侄孙孙龙龙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们：“姨婆姨公，舅公舅婆，我有女朋友啦，她叫文钰。”
我逗他：“她漂亮吗？“她很漂亮，比我妈妈还漂亮。”龙龙的妈妈倩倩在我们家族里面算是最漂亮的女孩子，没想到，龙龙说他的女朋友更漂亮，有点意思啊！
“我好想给文钰送一朵花，可是我没有钱！”
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，姨婆、舅公、舅妈、伯伯们赶紧把压岁红包递上，龙龙笑得脸上的两个小酒窝像春风荡漾。
要知道，龙龙只是一个3岁的小屁孩，这个超级搞笑的插曲，把年夜饭的欢乐气氛推上了顶点，我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。
进食了好多鸡鸭鱼虾，我们决定走路回家，一来欣赏桃花溪两岸的万家灯火，二来想活动活动消消食。
03
一路灯火辉煌，霓虹流光溢彩，交相辉映，晶莹璀璨，令人目不暇接。这段路平时人来人往非常热闹，除夕之夜却行人稀少。
行至恒大绿洲立交桥附近河边，看到两个男子在冰冷的石梯上席地而坐，地上摆着3个食品袋：卤鸭头、水煮花生、豆腐干，2瓶已干掉大半的江津老白干，一堆雪花啤酒罐。昏黄的路灯下，两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落寞和无奈。
年轻一点的男人举了举酒瓶：“陈哥，喝喝喝，管它下月怎么过！我的三张信用卡都已刷爆，手机里只剩200块钱。不管愣个多，过完年再说。”
叫陈哥的男人接过话：“小邓，我和你也差不多！我手里最多还有一个月的生活费，都不晓得跟老婆娃儿啷个说，想起都难过。开店把房子扺押了，欠银行的百多万早就逾期，再筹不来钱法院要来收房子了，一家人只有去睡马路！”
他喝了一口酒，又说：“大半年没开店了，房租一直在算。不过只要我继续开业，房东说可以免我一半的房租。看眼下这种行情，店开起可能亏得更多。我真的不知道到哪里去弄钱！我想把自己卖了换钱，可哪个愿意要嘛，唉！”说完，摇着头叹起气。
小邓仰脖喝下一大口啤酒：“我的店3个月没交房租了，那天去找一个听说混得还不错的老同学，准备向他借点钱。没想到正遇上几个员工堵住他，索要拖欠的工资。他说尽快想办法把店连货都转出去，但快两个月了都没找到人来接手。”
老陈话锋一转：“对了，你跟小倩现在怎么样了？”
“别提了，她看我生意一直没啥起色，怕跟我受穷，早就暗地里和别人勾搭上了。这种虚荣的女人，早点分了也好！”小邓摆了摆手，又猛灌了一口。
这两个男人有故事，我假装欣赏风景，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来回踱步。
04
远远的，急匆匆走过来一位穿白色羽绒服的高个子美女，她径直走到石梯边，拉开一罐啤酒一口气喝下，喝完，“啪”地一声把空罐丟到地上。
她用力撕扯老陈的衣服，嘴里大声嚷嚷：“啍，你以为手机关了我就找不到你了嗦！今天非得给我把话说清楚，为什么躲着我？你老实告诉我，为啥子要提出离婚？”
男的小声说：“你太强势了，我们性格不合。”
女的音量顿时提高几度：“性格不合，你放屁！我不到二十岁就跟了你，从来没听到你说过性格不合。今年我都46了，你要是嫌我人老珠黄了，不要给我绕弯子！究竟是为什么？你必须老实回答我！”
男的抱着头蹲在地上，沉黙了很久。女的气得在他后面踹了一脚，他才开口：“一直不敢告诉你，公司办垮了，欠了一屁股外债，压力太大，不想拖累你。离了房子归你，没得欠债，你带着娃儿好好过，日子会轻松一点。”
女的愣了一下，眼底泪光闪动：“不准离，我不同意。垮了就垮了，欠债就欠债，就算吃稀饭就咸菜，一家人也要在一起，我不签字，看你啷个离！”
男的低下头沉思，女的在一边掩面抽泣。
难怪，大年三十万家团圆，阖家欢乐的日子，两个男人却相约在无人的河边喝闷酒。不忍心继续看这出悲剧的上演，我转身准备离去。
突然，女的“哇”地一声，扑进了男人的怀里，边哭边说：“老公，我们回家吧，我去找爸妈和我哥谈谈，他们不会不管。这些年我手里也存了一些私房钱，我都拿出来，大不了我们从头再来，把店再开起来。“不管怎样，我都不会跟你离婚，我绝不离开你，走嘛，我们回家，呜呜呜……”
男人也忍不住流了泪，俩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。眼前的这一幕，让我的眼角也有些湿润了。
小邓取下眼镜擦了擦，他站起身，活动一下四肢，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，向他们挥挥手：“时候不早了，我妈和我姐可能都急坏了，我得早点回去陪她们守岁，顺便聊聊我的情况。”
顿了一下，他看着前方，眼神坚定地说：“只要思想不滑坡，办法总比困难多，没有过不去的坎，没有翻不过的坡。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嫂子都愣个支持你，太感动了。陈哥，雄起，重庆男人不得虚！”
“兄弟，明年我们一起努力！”
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，眼神中都透出一股坚毅。
05
精彩纷呈的春晚节目还在上演，我泡了一壶平时舍不得喝的顶级滇红，一边喝，一边回味刚才在河边看到的情景，内心很不平静。
是啊，2020年以来突如其来的特殊事件，让全球的经济都陷入了低迷，大批量的企业不得不进入停产或减产状态。大环境不好，很多个体经商户的日子都过得比较艰难，老陈和小邓就是这个群体的缩影。
但我相信，随着经济大环境的好转，冬的严寒，人间的磨难，都只是暂时的。乌云遮不住升起的太阳，终将会迎来春暖花开，万物复苏的春天。
想不到，我今天第一次夜逛小花集市，竟意外遇见了除夕夜路边抱头痛哭的老陈夫妇。看来，夫妻俩已经顺应形势，重拾信心走出了困境，在夜市地摊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项目，迎来了家庭和事业的春天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