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想到文学原来还有这样的作用啊

前两天,中国政法大学原校长、中国法学会副会长江平先生去世了。

我对这位法学大家知之不多,但无意中看到了他的一则轶事,有点感慨。

江平的人生失去了22年,也就是从1957年到1978年这22年。

对历史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。这是江平的悲剧,也是中国法律的悲剧。

在苏联相识的新婚妻子迫于政治压力与他分手,当时江平27岁。

在北京西山抬钢管过铁路,江平累得连火车声音都没有听到,整个人被卷到火车底下。人幸运地活了下来,却永远失去了一条腿,终生残疾。

就像他自己说的:“我该失去的失去了,不该失去的也失去了,最低谷时,除了这条命,其他所有的都失去了。”小e随笔的图片

在那段岁月中,江平的遭遇绝不是个例,很多知识分子的命运都跟他差不了多少。不是所有人都能挺过去,然后迎来生命的又一春。

支撑江平挺过这段艰难岁月的,很大程度是诗词。可以说,诗词功不可没。

江平曾写道:“残肢逆遇何足悲,伤情失意安得摧。”“愿将惭怍五尺躯,送与世炉万般锤。”

江平曾说过,我在逆境中常用诗词宣泄,最高音的呼喊就是:

千语万言满胸臆,欲诉欲泣无从。长吁三声问天公:为何射日手,不许弯大弓?翻云覆雨人间事,过耳过目无穷。谁主沉浮与枯荣?欲平心中愤。唯唱大江东。”

不要小看这些诗句给江平带来的力量。

在很多人都唱衰文科的时候,江平曾经的经历让我们看到了文学并不是百无一用。

往前追溯,我想到了苏轼。

命运坎坷的苏轼,在他人生的很多个低谷处,给后人留下了许多诗、词、赋,这些作品中有不少甚至刻在了中国人的基因中。

我们看这些文字,难道只觉得苏轼豁达乐观吗?或者追根溯源,觉得苏轼深受儒释道三家的影响,才在自己人生的不同时期中,写出了不同风格的作品吗?

这当然没错,不过今天,从江平身上,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角度。

也许,不仅是苏轼对文学做出了巨大贡献,文学也拯救了他,让他三次遭贬却依然能精神抖擞地活下去。

人与文,到底谁帮助了谁,哪里能分得那么清楚呢?

再往前追溯,还有杜甫。

安史之乱后,潼关失守,杜甫先后辗转多地,后来入川躲避战乱。漂泊无定的生活中,杜甫为后世留下了“三吏”“三别”,留下了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》等一系列诗作。

在穷困潦倒颠沛流离之中,杜甫与诗歌,到底是杜甫成就了诗歌,还是诗歌拯救了杜甫,可能也是一个无法完全掰扯清楚的问题。

难道文学只能给亲自动手写文的人以帮助和安慰吗?

当然不是。

有个叫谢侯之的计算机博士,和史铁生同为北京知青,也同到陕北插队。当年日子很苦,吃糠咽菜,还要从事高强度体力劳动,看不到一点希望。他就在陕北的窑洞里背诵骆宾王的《讨武曌檄》,能背到开怀大笑,觉得苦闷也消减了不少。

据说丁玲当年被关押时,也是靠着背诵幼年时期母亲教授的古诗熬过来的。

叶嘉莹年轻时候也极为坎坷,最艰难的时候,她也是靠诗词熬过来的。

文学,尤其是古代诗词,是一种遥远而高级的共情。不管你陷入何种境地,似乎都能从前人的作品中找到自己的代言人。原来这些代言人早就以文学的形式、典雅的汉语抒发过类似的感慨,你就会觉得原来吾身不孤,并得到安慰。

文学,原来一直都是有用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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